江宁城隍庙口的卦摊前,那须发皆白的老瞎子摸着陈浩然的手骨,浑浊的眼白翻了翻,幽幽吐出一句:“客官,你这指掌间,有文曲星辉,却缠着破军煞气,月内当有‘文字劫’,慎言,慎言啊!”陈浩然心头猛地一坠,刚放下的几个铜钱,瞬间变得滚烫。
江南的梅雨黏稠而窒闷,像一块湿透的裹尸布,牢牢覆在曹家织造署的上空。檐水滴答,敲在青石板上,也敲在陈浩然的心头。自打那日城隍庙口听了那没头没尾的谶语,他看署衙里每一个人都觉得眼神莫测,每一封经手的公文都像藏着刀锋。
他坐在自己那间狭窄的幕僚值房里,对着眼前一份关于“绸缎入库核销”的例行文书,罕见地走了神。那老瞎子的话,与近日署内愈发诡异的气氛交织在一起。几位素日里还算说得上话的师爷,近来碰面时笑容都淡了几分,眼神躲闪;就连那位对他青眼有加、时常讨论些“新奇”公文格式的管书老吏,也连着告假了三日,说是“偶感风寒”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。
“文字劫……”陈浩然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,内心吐槽,“总不能是我上次把那‘等因奉此’的套话公文,改成‘要点前置、分条列项’的现代格式,就被哪个老学究参了一本‘淆乱体例’吧?这大清公务员体系,也搞‘文字狱’内卷?”
他正胡思乱想,门帘被轻轻挑起,一股带着潮气的冷风灌入。是曹頫身边的长随曹安,他面色凝重,低声道:“陈先生,老爷书房有请。”
来了!陈浩然心脏骤然收缩。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。他深吸一口气,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青色长衫,努力让表情恢复平静,跟着曹安穿过回廊。雨丝斜斜打在廊庑外的芭蕉叶上,噼啪作响,更添烦乱。
曹頫的书房内,熏香的味道比往日更浓,却压不住那份若有若无的焦躁。曹頫坐在大案后,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,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。他并未像往常一样先寒暄,而是直接将一份文书推到他面前。
“浩然,你看看这个。”曹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陈浩然双手接过,迅速浏览。这是一份户部发来的咨文,质询江宁织造近年来采买皇家用绸、丝料账目中的几处“存疑”款项,要求“限期明白回奏”,措辞虽还算程式化,但那字里行间透出的冷意,却让陈浩然脊背发凉。这已不是寻常的公务往来,这是查账的前奏,是刀锋出鞘前的那一丝寒光。
“老爷,这……”陈浩然抬起头,试图从曹頫脸上找到更多信息。
曹頫揉了揉眉心:“库档繁杂,年代久远,有些款项,经手人恐也记忆模糊。户部此番,怕是来者不善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锐利地看向陈浩然,“我记得你之前整理过往年文书,思路颇为清晰。此事,我想交给你,协助钱师爷,理清这几笔账目的来龙去脉,草拟回文。”
陈浩然心中叫苦不迭。这哪里是重用,分明是把他往火山口推!账目问题,在曹家亏空案这个大背景下,就是最敏感的炸药包。理清了,未必有功,或许还会得罪之前经手、如今可能已身居高位的人;理不清,或者回文稍有差池,立刻就是现成的替罪羊!
但他不能拒绝。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,躬身道:“属下遵命,定当竭尽全力,协助钱师爷将账目梳理明白。”
从书房出来,陈浩然后背已惊出一层冷汗。他没有直接回值房,而是借口需要查阅旧档,去了署内藏书楼。在确认无人跟踪后,他迅速钻进最角落里一个积满灰尘的书架后,从怀中掏出一支炭笔和一小叠裁切整齐的柔韧桑皮纸——这是他模仿现代便签纸自制的“备忘录”。
他急速写道:“文强叔、乐天堂弟:风已起于青萍之末。户部正式行文质询江宁织造账目,疑为全面清查前兆。曹公命我参与核账,位卑而责重,如履薄冰。家族生意,凡与织造署有往来、尤其涉及‘皇家采买’名目者,速速自查,厘清界限,谨防牵连。我处会密切关注动向,随时通气。切记,谨慎,再谨慎!——浩然 于危墙之下”
写罢,他吹干墨迹,小心折好,塞入一个特制的细竹管内。这是他与家族联系的秘密渠道,通过一个绝对可靠的、在署衙外街市经营文具铺的“自己人”传递。完成这一切,他才稍稍松了口气,感觉在惊涛骇浪中抓住了一根小小的浮木。
接下来的几天,陈浩然几乎泡在了故纸堆里。他与那位面色蜡黄、眼神闪烁的钱师爷一起,在散发着霉味的档案库里,翻检着历年来的账册、票据、往来文书。钱师爷显然也知此事棘手,态度消极,能推则推,多数时候只是坐在一旁喝茶,看着陈浩然忙碌。
面对这些杂乱无章、记载方式古老的账目,陈浩然深感头痛。他现代人的思维开始本能地寻找更高效的工具。某一刻,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建议使用Excel表格进行数据透视分析。他强行忍住,但一个念头却挥之不去:或许可以用一种更结构化的方式,来梳理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和风险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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